手工非遗市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能这样议论文,能承载一线城市青年的乡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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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能这样议论文”手工非遗市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能这样议论文,能承载一线城市青年的乡愁吗
8米长的鱼灯,缓缓浮上半空,点亮暗夜。密集的锣鼓乐曲声中,它晃动着脑袋,摆动尾巴,带领着大大小小一群鱼开始游动。
围观的人如层层潮水涌动,举着手机,嬉闹开怀追着鱼群而去。就在不远处,延安西路周末晚高峰正车水马龙。
上周末在上生·新所举办的小红书非遗手工节早春乐事集,请来不少非遗匠人和手工艺人现场出摊,安徽省非遗项目汪满田鱼灯连续两天现场巡游,吸引了大批市民前往观看。
以自然、手工、非遗作为主打内容的市集正在城市兴起。早春乐事集告一段落,徐汇滨江的“不误正业”秋天造物市集下周又将登场。
最近,记录乡村生活和非遗技艺的网红博主李子柒时隔三年回归,迅速登上热搜,再次唤起公众对乡愁的向往。“诗和远方”并不容易抵达,城市里的手工非遗市集能承载起一线城市青年的乡愁吗?
在一线城市回味乡愁
“鱼灯一举起来,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我忽然有种小时候过年的快乐。”上周五晚上,在静安寺工作的许弥甩开公司的报表和财务数据,溜到3公里外上生·新所举办的市集。鱼灯巡游开始,她一路跟在表演队伍后奔跑拍照。在她的记忆里,儿时在浦东郊区爷爷奶奶家过年似乎街上也有类似表演,可那时自己并不感兴趣。“可能人长大了,想法审美都变了,对故乡、家人的情感也不一样了。”
这次市集以非遗手工为主题。“手工纸扇每把都不一样,透过光,能看到植物的纤维映射;笔记本的封面是大漆纸,里面的纸集合了贵州、西藏等不同地方的非遗纸。”摊主、纪藝的手工纸主理人熊纪不断向在摊前驻足询价的客人解释这些手工艺品背后的价值:“用它来记录,特别有仪式感和纪念意义。”
熊纪的手工纸扇(钟菡 摄)
熊纪感叹,很多年轻人知道日本的纸,其实中国的手工纸非常多,“但符合现代消费方式的太少。”他们一边研究一边设计,希望帮助各地非遗手艺人把纸卖出价格。现场一款大漆纸是他们在西藏非遗手工纸基础上二次创作的,这种纸带有当代水墨的质感,可以直接作为装饰画,售价从一张200元到600元不等。“手工纸目前在国内还比较小众,价格和制作周期长有关。大漆纸从原料采集到制作要花费手艺人一个月时间。”
李子柒回归之后,学习大漆工艺时严重过敏的照片让很多网友心疼。这样的情况在手工艺探索中并不鲜见。熊纪特意带来了制作手工纸的原料狼毒草,是这种手工纸的原材料,“它是有毒的,制作时剥除外面的皮会影响人的呼吸系统,手艺人边做还要边吃三七粉。”听到这样的介绍,一旁的市民杜女士非常感慨,“非遗之所以珍贵,就是这些技艺包含着先民与自然共处的智慧和勇气。”
对许多热衷手工市集的人来说,相比买,他们更乐意听和玩。苏州非遗手工弹棉絮第六代传承人蒋晓栋在市集上并不忙着推销自己品牌的棉被,而是一遍遍讲述和演示如何弹棉花,并邀请围观群众上手体验。看他弹得轻巧,一位女顾客试了一下,棉花却总黏在弦上,“手工艺就在毫秒之差”。“很多人都觉得,手工艺是一帮人为了与众不同,为了一种标签、情怀去干的事情。但我想以自己的案例为样本告诉大家,手工艺和机器做的就是不一样。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来线下集市,现代人也许不愿意在网上花5到10分钟听一个故事,但来这种地方的人,至少会有耐心,能够静下心来把故事听完。”
蒋晓栋在市集弹棉花(简工博 摄)
“我们创造一个小小的环境,让一些人获得疗愈,看到一些可能性,有一些启发,那对我来说目的就达到了。”早春乐事集主理人林小熏目标是“社群性的市集”,希望打造成“大都市里村口的一棵大树”。
在上海工艺美院非遗理论与应用创新基地负责人方云看来,近年来非遗手工艺开始热起来,和当下文化自觉、文化自信的提升,以及人们的消费观念开始从身体需求向精神需求转变,回归传统生活方式有关。比如弹棉花这样很多人儿时记忆的场景回归城市空间,“在非遗市集上,大家也在寻求城市记忆和家园乡愁。”她发现几场比较成功的非遗市集都在上海地标建筑举办,“比如上生·新所有着海派文化的历史底蕴,也是城市更新的体现,这种时空转换感,与非遗产品身上体现的创造性转化一样。市集上买卖双方也形成有趣的互动。”
笑着挣钱,笑着花钱
300元的笔记本、600元的陀螺、800元的裙子……贵,是不少人逛手工市集的感受。
蒋晓栋戴着时尚的圆眼镜,头发用发胶精致地抹在脑后,与人们印象中的手工艺人不同。而他的春秋被一条售价700余元,也和许多人印象中“快被淘汰”的棉花被相去甚远。就像电影《盗梦空间》一样,他希望通过线下的不断重复演示,给大家植入一个意识:手工制的棉花被是轻软、透气又很保暖的,可以使用二十年以上。
手工艺无法量产,棉被对于很多人也不是生活必需品,但他对转化率有信心。“北京跟上海这两个城市占据了我们70%的销量。我们来上海很方便,上海是一个很好的市场,未来会多来。”蒋晓栋认为,上海对于手工艺的接纳程度远高于其他城市,这和上海商业的高度发达以及城市的包容性有关,“大家愿意去听去看,这是上海很不一样的地方,它不只有高楼大厦。而且,城市需要手作,手作是城市生活很好的补充。”
“不去旅行”团队带来贵州多种非遗产品(钟菡 摄)
相比专注手艺的上一代传承人,年轻一代对市场更敏感,也玩转社交媒体。来自贵州的“不去旅行”团队负责人刘佳带来众多不同门类的手工非遗产品。“我们通过做非遗游学项目,让大城市的设计师、手工艺爱好者去贵州和非遗老师学习手艺,搭建交流关系。”近期上海品牌“序遗”就在参观侗寨后,就把侗布运用到首饰设计里。
“贵州非遗众多,但很多传承人不懂得宣传自己,也不懂得怎么用手艺赚钱。”刘佳摊位上几条传统褐色百褶裙,来自贵州剪纸非遗传承人杨金秋的个人收藏,是她走村串巷收罗的,刘佳等人说服她将裙子拿出来售卖。现代生产冲击下,侗寨人都更倾向买现成的百褶裙而非运用复杂工艺自己制作,“其实商业是最好的一种传承。”
刘佳的摊位上,有一款布包则是用百褶裙再设计,售价458元。一些顾客不太在意价格,但反复询问“是不是手工艺品”“是不是每款都不一样”。“我们喜欢非遗手工,就是喜欢独一无二。”“00后”青年苏微说,商品化社会一切生产都可复制,“再限量、高价的商品都不像手工,真正独一无二。”
侗族百褶裙设计的包(钟菡 摄)
今年6月,徐汇万科广场举办的双手做工市集上,许弥就和一名制作蓝染手工艺品的摊主一起坐在草坪上,听对方讲如何选择这一行业的故事,事后她还在微信上买了一批商品赠送朋友。“非遗是技艺,手工是过程,强调的都不是产品。这样的市集卖货之外,提供的还有情绪价值。”
“非遗保护的重要理念是‘见人见物见生活’。逛市集不光是你看摊主,他们也在看你,你愿意攀谈,他们也愿意分享,这是一种新型的商品消费模式,凸显了情感价值。”方云表示,非遗商品化是一把双刃剑,经济反哺利于非遗传续,但另一方面,非遗被过度商业化也会脱离本心。“年轻人会被吸引、乐意消费是好事情,但大家关注和消费非遗时,一定要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有判断和鉴别能力。”
真的能松弛吗?
一场手工非遗市集,未必都是诗和远方。
曾有手工制作标本文创产品的摊主向记者坦言,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出摊成本是最高的。之前他在上海一个市集,摊位费400元一天,结果遇上台风,几乎没人。而在长三角多个城市,出摊只需100元。
一对来自云南普洱的夫妻上周末在市集售卖蜂蜜、茶、干果等手工特色食品,一旁支起的锅里煮着青豆浆,尽管8元一杯的价格引来不少人尝鲜,但老板娘坦言,“我们来一次成本上万元,肯定是回不了本的,纯粹是为宣传。”她一边煮豆浆一边跟记者算账:两个人的机票2000多元,上吨重的货品托运也要几千元,住宿、交通都是开销。
摊主们为了营造“诗和远方”的松弛感,现场布置也很“卷”。他们在摊位前搭起两三米高的“牛油果树”吸引眼球,“树枝是出发前在果园里砍的。”
尽管如此,开市第一天她就“后悔备货备少了”。进入周末,等候的客人排队更长,老板娘让大家加微信再付款,“等我们回去以后你再想吃这些东西,可以快递给你。”
除了现场弹棉花,蒋晓栋也在摊子里布置了巨型棉花装置吸引客人拍照打卡。“干好线下市集必须要做这些,除了好故事,视觉体系建构也很重要。”他说,从非遗到品牌,自己不能只是手艺人,还要会摄影、设计、生产、管理、销售……“全能才能做老板。”
周六晚观看鱼灯巡游的观众非常多(简工博 摄)
“卷”的何止摊主。
周六晚上,许弥带着两个朋友再次赶到上生·新所准备观看鱼灯巡游。18时30分,距离正式演出还有半小时,广场上已经站满了等待的观众。打开社交媒体,大数据迫不及待地推给她各类信息:购物攻略、拍照点位、出片造型……
那些在社交媒体上试图以市集烟火气为背景摆出“岁月静好”模样的年轻人,在拍照同伴的要求下不断调整姿态;也有人在市集里自带桌椅,尝试气定神闲地自己磨咖啡,却在接踵而来的人潮中不得不扶紧了桌子。这让许弥感到一种悖论:“一些人好像在‘卷’出松弛感。”许多热衷市集的年轻人也坦言,在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很难通过商业化的市集就留下乡愁,“但是好的市集也给了一种体验、感受和保留的契机。”
手工市集不乏极具个性的摊主和顾客(简工博 摄)
不久之前,苏微半夜听到家里吧嗒一声,四下寻找才发现之前购买的手工冰箱贴断裂掉落。在各地参加手工市集时她也发现,一些摊主不允许拍照,理由是“保护原创”。然而一次她花费200多元购买的一件陶瓷,回家用手机“搜同款”发现只要60元。“只能安慰自己做工不一样。”此前社交媒体上还有人发帖称自己在一次市集上花近千元购买的产品,网上竟然只要10元,最终在主办方协调下退货。
“除了简历和产品图片,有些市集还要求摊主介绍理念,能说会道的人更有优势。”一些摊主告诉记者,相比过去各类主题不明、摊主参差的市集,如今以非遗手工等为主题的品牌化市集对摊主审核更为严格,“希望主办方审核把关更严一些,让真正花心思做手工的、从事非遗行业的年轻人脱颖而出,也让公众对手工保持兴趣。”
“有那么一刻,我会有点遗憾生活在城市之中,无法真切与乡土自然贴近。”许弥说,可下一刻她又感到满足,“在城市我们可以体验到不同地区丰富的文化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