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村为什么第一个喜欢的人永远忘不掉大姑,专治“城市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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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第一个喜欢的人永远忘不掉”我的农村为什么第一个喜欢的人永远忘不掉大姑,专治“城市病”
大姑今年刚过60岁,她在那个去县城都还要坐车外加乘船一个多小时的小山坳里住了60年,山村里年轻人几乎走光了,其中也包括她的儿子儿媳,可她并没有想过离开。 山村确实很美,我曾在那儿采风几个月,在清晨远眺树林,可以看到树干笔直,似乎比棉纱般的薄云还要高,每棵树上都站着几只白得发亮的水鸟。身至此处才会懂,原来大姑确实是舍不得离开。 今年年初,我身心抱恙需要休养,和父母最终商量下来请大姑从农村到城里照顾我一段时间。对于大姑来说家人比家园更重要,她义无反顾地来了,还带着3个鼓鼓囊囊旧蛇皮袋的衣物和老家土特产。大姑就这样闯进了紧巴的大城市和我家的生活。 在家休养的日子是闲散,但久了就并不好过。我像个已经“残血”的笨蛋玩家在怪物面前急忙按下了暂停键,虽然能喘口气,但是并不知道该怎么重新“进入状态”。我身体还没好,想的就全是怎么重启工作、学习、社交,怎么追上那些不曾为我停下的截止日期。 就像人们经常说的“病久了人的脾气就变得古怪”,这种混杂烦躁、恐惧而又无力的情绪在病中其实很常见,它容易被激发,然后不由分说发泄在最亲近熟悉的身边人身上。每天陪我的大姑于是成了主要的“靶子”:大姑做一桌菜又咸又油――我丢筷走掉、对不起;老年手机闹铃响个不停――我被吵醒后破口大骂、对不起;焦虑情绪突然爆发――我的眼泪吓坏她、对不起……但大姑从来不在病人身上追求任何“合理解释”,她只会接纳我冒犯的言行而不发一言,最多不过走进房间默默流泪一会儿就会“刷新”自己、“忘记”冲突。每每等我狂风骤雨般的情绪平复,我都感恩地觉得,她好像大海。 太多影视剧作和身边故事都讲述过,当农村亲戚来到城市人家中、当老人和年轻人同住,会出现怎样的别扭和矛盾,各种生活习惯不合确实意料之中地出现,但大姑有自己的解法,也从不会刻意委屈自己。 离开了昼夜相依的土地和农活,大姑许多时候无事可做,但她会费心费力把土特产加工成半成品等一家人共享。周围没有其他亲友,她每天都下楼遛弯,操着塑料普通话和其他阿姨半懂不懂地聊好几个小时……总的来说,大姑“丝滑融入”了城市生活,抑或是她用乡土自然的本能涵容了城市的拘谨狭隘,至于种种孤独和不适,大姑还是“有,但不多”。 随着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我整体的状况也在坎坷中向好了。摸爬滚打一路,我感觉饮食和医药是重要的“方”,大姑的陪伴却是宝贵的“引”,她稳定的情绪和积极的生活态度,引导我离开所有如麻思绪,只专注于自己身心康复和豁达。因为,我看着她明明语言不通、腿脚不便、文化程度低,但每天都能给自己发掘好玩的事情做,用饱满的状态填满对自己来说极为陌生的生活,那么我又怎么能甘愿缠绵病榻、被无用的焦虑和恐惧所桎梏。 相处久了,我越发觉得农村来的大姑是大城市的智者,我们远远低估了她。我想知道解法但无从说起,只好问她“怎么能每天都这么开心”,没想到她和我讲了很多。大姑是家里的老大,只上了一天学后就拿了一辈子锄头。她的一生围绕着土地和亲人,经历丰收也扛过农害,照顾过父亲、母亲、两任丈夫的病痛和离世,自己也曾在病床上几天几夜,思索过生前身后事。秧苗熟了落了又长,亲戚朋友婚丧嫁娶,大姑的内在好像早就和她的土地一样永远为他人提供营养和力量,自己岿然不动、沉默等待着别人的需要。她强大稳定的精神内核,是60年风雨使然,也是她早早看清“亲人最重,人生除生死无大事”的结果。听至此处我惭愧汗颜,自诩有高学历、高眼界,我与身边那么多经历眼界相似的同学朋友“指点江山”时,屡屡谈及当下热门的原生家庭、结构性矛盾、PUA(引申为控制他人)或NPD(自恋型人格障碍)凡此种种,内里却缺乏对自己精神内核的回顾和对生活本质的回归和理解。 医生多次告诉我,病要“三分治七分养”,而在大姑来了之后,她以身作则,不知觉中润养了我那“七分”的“城市病”。她很像肥沃的黑土地,只需雨水、无需化肥就能滋养秧苗,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她。然而在城市吃住久了之后,大姑的身体有点受不了精加工的食品,肠胃明显不如在农村时好了。大姑治好我的“城市病”后,就回到她的那片土地去了。现在的她,应该每天清晨都还能看到树枝上的许多水鸟。 着实没想到,城市让大姑离开的方法最后竟是饮食,每每想到,我会觉得有点讽刺。不过,饮食如此,可能很多为人处世的人生道理也是如此?康德曾说“人是目的而非手段”,强调的是为人的尊严和价值。而我现在真心觉得,自己的“目的”不再是众人心中的某个她、某某评选标准下的优秀者,而是想成为独一无二的土地或者海洋――既能融入各种环境与人事的不完美,同样也能包容它。 陈之琪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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