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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为什么像做梦”人生为什么像做梦短短六百年，咖啡如何做到让全球“上瘾”

哈佛大学博士奥古斯丁·塞奇威克历时十年的心血之作《咖啡帝国：一部崭新的资本主义全球史》（以下简称《咖啡帝国》）是全球首部梳理咖啡种植与全球贸易关系的“史诗级”著作。出版即获得了全球媒体的齐声赞誉，并斩获凯拉斯科国际奖。

有人说，世界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富有，一半贫穷；一半是喝咖啡的人，另一半是生产咖啡的人。咖啡已经成为这颗星球上传播最广的词语之一。《咖啡帝国》横跨了历史学、经济学和政治学，重现了全球贸易的百年发展史，揭示了让全球“上瘾”600年的咖啡如何牵动全球经济，搅动世界格局。

一度被称为“伊斯兰之酒”

400年前，喝咖啡只是土耳其人的一种神秘习俗，英语里甚至没有“咖啡”这个词。因为在酒馆售卖，咖啡一度被称为“伊斯兰之酒”。1573年，德国学者莱昂哈德·劳沃尔夫在阿勒颇旅行时注意到，一群人在喝一种“黑如墨汁”的饮料。当时，在欧洲人眼里，咖啡是“土耳其异域风情的象征”“完美的伊斯兰符号”。这种黑色的饮料是用一种名叫Coava的豆子煮水而成的，它能带来力量，让人暖和起来。

17世纪50年代初的某一天，伦敦有了第一家咖啡馆。伦敦的药剂师认为，“这种土耳其浆果饮料对身体有很多好处，比方说，它能提神，助消化，消解肝脾的肿瘤和阻滞”。1666年，这家略显寒酸却异常火爆的咖啡馆在大火中被烧毁了，但此时的咖啡已在伦敦站稳了脚跟。新的咖啡馆在城里四处开花，凭借着充足的座位和丰富的读物，这些咖啡馆成了“便士大学”——人们讨论新闻和想法的开放论坛。在这里，咖啡似乎让各种各样的人都变得友善起来，从而极大地增进了知识的交流，处处展现了言论和自由，进而催生了一个与头衔和财富无关的新兴社会阶层，并深刻地影响着政治和社会治理方式。

咖啡进入英国100年后，伦敦已经开了几百家咖啡馆。当时，垄断全球咖啡供应的是阿拉伯商人，英国贸易公司做得更成功的生意是茶。1699年，荷兰人绕开了阿拉伯人，在爪哇建立了咖啡种植园，这里原本是欧洲与中国进行茶叶贸易的基地。从爪哇出发，咖啡沿着帝国和奴隶制铺就的道路向外传播。

一项走向文明的任务

300年前，商业化种植咖啡的地方只有也门；今天，这种经济作物已经覆盖70多个国家，关系着2500多万人的生计。

咖啡通过帝国版图的扩张和奴隶制传到了拉丁美洲。1718年，荷兰人已经把咖啡带到了他们在南美洲东北岸的殖民地苏里南。1723年，传说一位法国前殖民地官员从巴黎皇家植物园里偷走了一棵树苗，然后把它运到了马提尼克。1727年，葡萄牙人在亚马孙建立了种植园。1730年，英国人在牙买加种植咖啡。到了1748年，西班牙人把咖啡种在了古巴。18世纪下半叶，宣扬自由、平等、博爱的自由主义和无数被压榨的劳工，让咖啡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壮大，咖啡基本传遍了整个美洲。

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经济自由主义告诉人们：一个国家的健康和财富取决于它在国际贸易体系中的地位。萨尔瓦多的自由主义者和拉丁美洲其他国家处境相似的精英一样，选择了通过发展经济来推动国家的进步，一个基于市场的国家愿景应运而生。

几十年里，他们尝试了各种出口作物。1846年，萨尔瓦多政府首次为咖啡背书，然而早期的激励措施收效甚微。1882年，萨尔瓦多彻底废除共有土地所有制。土地私有化、商业军事化、针对工作和社会生活的严厉管制等共同构成了“自由主义改革”。土地里的作物全部变成了咖啡，对于失去土地的人来说，饿了只能去种植园打工赚口粮。从1850年到1900年，拉丁美洲向世界出口的货物增长了1000%，崛起的拉丁美洲中上层阶级手里有大量的现金，可以购买欧美出产的货物。1885年，应美国国务院的要求，美国驻萨尔瓦多的领事提出“这里需要老板”来管理越来越多的工人。这不仅是一个商业机会，也是一项走向文明的任务，它将改变这个国家。

劳苦大众的提神饮料

200年前，咖啡是特权阶级的奢侈品；今天，它是随处可见的日常必需品，全世界每天要消耗几十亿杯咖啡。

随着奴隶社会的瓦解，种植园主开始寻求其他劳动力资源，欧洲的移民成了最佳选择。詹姆斯·希尔到达萨尔瓦多以后，在圣安娜开了一家裁缝铺。不久后，他与咖啡种植园主的女儿洛拉·伯纳尔联姻，开始在咖啡行业展开新的生活，最终成为“萨尔瓦多咖啡之王”。

18世纪最后的25年里，摆脱了英国的贸易限制后，美国咖啡消费出现了大幅的增长。美国上流社会形成了类似欧洲的咖啡馆文化。除了提供劳动力的奴隶制度，帝国主义是支撑美国咖啡消费的另一根顶梁柱。帝国主义的野心促使年轻的美国不断开疆拓土，虽然美国没有能力与更富裕、更强大的欧洲帝国竞争亚洲、非洲的海外市场和资源，但他们在西半球找到了地理优势。早期的美国商业资本甚至利用咖啡构建了国家经济，外交政策制定者则利用咖啡稳定美国在全世界的影响力。

19世纪20年代，拉丁美洲各国摆脱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统治不久后，美国成了全球第一个对咖啡免征关税的国家，咖啡不再是海滨精英的禁脔，也开始成为大众产品。很快它成了劳苦大众的提神饮料。“把你的疲倦交给我，把你的贫穷交给我，把你的瑟缩的民众交给我”，1883年，纽约咖啡交易所开张的第二年，纽约诗人艾玛·拉撒路这样写道。咖啡成了美国第一种出于政治和经济策略外包给其他国家的大众消费品。

1932年，美国经济大萧条的第三年，美国第31任总统胡佛仍在维护曾经的核心正统：金本位和保护性关税。在旧规的约束下，他否决了一项通过政府支出创造工作机会的计划，它原本应该成为美国的第一个救助项目——但金本位不允许预算失衡。

富兰克林·罗斯福则打算抛弃旧经济体系中束手束脚的所谓正统，为美国人带来“再需要不过”的两样东西：工作和安全。他认为，一个世纪以来基于工业和农业关税保护的美国体系似乎已经不值得去维护了。在这位总统手里，调节关税的权力成了他改善美国国际关系的工具：一方面他可以根据当下对外政策的战略中心重新部署美国的经济，另一方面，和其他国家商谈贸易关系的时候，通往美国消费市场的入场券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以咖啡为首的国际贸易的增长带来了工作和安全。罗斯福政府一边推动国际贸易，一边促进国内的大众消费。“超市革命”就是源于基本零售领域的创新，咖啡更是成为帮助高效工作的理想商品。

在新政的推动下，美国家庭生活发生了一些更大的变化，购买汽车、购置房产、建设基础设施，经济复苏的脚步席卷了整个美国，尤其是得到新政重点照顾的咖啡产业和制造业。

主流的“公平贸易”商品

100年前，咖啡引发的压迫、剥削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萨尔瓦多政局的长期动荡。

在詹姆斯·希尔的努力下，咖啡帝国扩展到了圣安娜火山以外很远的地方，甚至扩展到了萨尔瓦多共和国国境线外的美国。他更希望子女们能从国家政治的层面为家族的咖啡生意提供保障。种植园主的生活中充满了算计、焦虑和紧迫，没有尽头，这却是让工人生产出咖啡的关键所在。开动脑筋、充分规划，将沉睡的自然资源转化为更丰富的货物和资产，满足白人的生活方式和需求，这个印第安国家相对成功地完成了这样的转变。从1941年到1945年，在美国进口的所有商品中，咖啡占据的比例高达10%，这些进口的咖啡大部分被送到了战略“防御区”，或者成了士兵的口粮。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新的国际秩序把很多商品变成了“咖啡”：美国以低廉的价格大量进口这些商品，出产这类商品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多；为了迎合美国的消费市场，当地人民的日常工作和生活被精心而准确地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咖啡的帝国里，美国一直在引领革命。第一轮革命以大型超市为首，重视数量和价格。第二轮革命的推动者是连锁咖啡店，包括皮爷咖啡和星巴克，它们着眼于太平洋沿岸的温和咖啡。第三轮革命重视“农民的咖啡运动”，则以精品烘焙商店和潮流咖啡店为主。萨尔瓦多的内战恰到好处地带来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后果：圣安娜火山成了一个深受追捧的咖啡产地。

然而，12年的战争削弱了这个国家的咖啡产业，也改变了这个国家的经济。逃避暴力的移民成了萨尔瓦多最主要的出口“商品”，来自美国的汇款也成了这个国家最重要的经济组成部分。“咖啡王朝”的继承人之一杰米·希尔沉迷于讲述自己家族的故事：祖父从曼彻斯特扬帆远洋来到萨尔瓦多，与一个咖啡家族联姻，让萨尔瓦多咖啡走向“工业化”，把孩子送去加利福尼亚学习，再回到家乡帮助父亲管理种植园和加工厂，后来他们又把家族生意扩展到了银行业、保险业和制造业，甚至深刻地影响着资本与政治。“咖啡王朝”的另一位继承人艾达·巴特列，则对咖啡一无所知，他的独门秘诀是把专业的术语翻译成消费者爱听的话。咖啡成了一种交流的形式——每一杯咖啡都会向你讲述自己的身世，哪怕它的味道并不是那么诱人。

是的，这种饮料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前世曾是水果。至少一个世纪前，关于咖啡的叙事已经开始出现在美国的新闻报道、广告和流行文化里。失去产业多样化后的萨尔瓦多是否还记得曾经富庶祥和的田园村庄？一望无垠的咖啡种植园里，是否有人曾思考过以粮食为根基的国家主权：要么直接指责资本主义社会的核心秩序，深挖全球化的历史，颠覆国际咖啡经济的根基，切断将咖啡生产者和消费者远距离联系在一起的主要机制；要么将粮食主权看作一种和平的建议：仓廪实，天下安。

《咖啡帝国：一部崭新的资本主义全球史》

[美]奥古斯丁·塞奇威克 著

阳曦 译

浙江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