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晨:好像梦一场的说说漫长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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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梦一场的说说”马骥晨:好像梦一场的说说漫长的离别
三十年前挥别了病重的爸爸,也挥别了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自己。
前几年看过一部电影《飞屋环游记》,里面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就会有一丝安慰:父亲并没有真正离开。因为他还如此清晰地生活在亲人们的记忆里。特别是我,他最宠爱的闺女。
关于爸爸的记忆是如此完整,时隔30年,那一幕幕、一帧帧都没有忘。只是我很少去触碰。因为那里不只有爸爸,还有我自己,那个在爸爸的宠爱下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我。
这一切,戛然而止于1994年7月的那一天,我和爸爸的离别。
前一年,爸爸被查出胃癌,在上海做了手术。术后两个月,爸爸从上海回到了凤台家里。果然,爸爸精神健朗,似乎病痛就像一阵风一样,已经过去了。过完春节。爸爸就急不可耐地回到深圳重新开始工作了。
1994年暑假,爸爸要从凤台开车去上海,为公司洽谈一些业务,并且到医院做术后复查。我跟爸爸说:“我也想去。”他欣然同意了。一路上有宝贝女儿做伴,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一路也许是我学生时代最开心的出行了。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跟爸爸谈天说地,一路欢声笑语地到了上海。
然而,变故发生了。爸爸去医院复查,癌细胞已经大面积扩散。我在当时是不明就里的,但是从长辈们凝重的神情中,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
爸爸要留在上海化疗,我则要回到凤台,准备高三提前开学。分别的时刻来到了。
爸爸开着车,送我到上海火车站,同去送行的还有小叔。盛夏的上海,烈日当头,我们三个人心里却冷如冰窖。
我强忍着眼泪,在站台上跟爸爸告别。火车开动了,我从车窗向外挥手,看着爸爸故作镇静的脸庞和坚强支撑着的身躯,慢慢地消失在视野中。那一刻,我的情绪崩溃了,眼泪如决堤的江河。
另外一些细节,是多年以后小叔告诉我的。在我乘坐的火车开走之后,爸爸再也撑不住了,走进火车站的洗手间,掩面而泣。小叔也不知如何劝慰。我终于知道,那一刻,父女二人的眼泪,在不同的空间流在了一起。
3个月后,爸爸去世了。
时隔30年,回想起那一天在上海火车站,我不是在和病重的爸爸离别,而是在和我人生的一部分离别。
过了几年,我大学毕业,来到了深圳。
后来,我成了家生了子。我多么希望那些人生大事可以得到爸爸见证。我记得小时候和爸爸吹牛说过“长大我要给妈妈买房子,给爸爸买车子”。当我终于可以做到这一切的时候,却已经无法和爸爸分享。
写下这些文字之后的几天,我从伦敦开车前往南安普顿,送二儿子去大学上课。30年过去,我很少像这次一样,完整地回忆与爸爸有关的事情。
并不是遗忘,更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缅怀。我甚至一度不敢翻看爸爸的照片。有时候我会觉得爸爸不但自己走了,而且带走了一部分我,总觉得没有爸爸的我,也变得不完整了。
30年前挥别了病重的爸爸,也挥别了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自己。这是一场漫长的离别,需要用一生去消化。
随着年龄慢慢增长,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我渐渐明白,我只是把关于爸爸的记忆连同那个属于爸爸的小女孩一起放进记忆,很完整地保存起来。爸爸从来没有离开,一直住在我心里。(马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