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南北的两个为什么就这样像梦一场歌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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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就这样像梦一场歌词”大漠南北的两个为什么就这样像梦一场歌词医生
新疆阿拉尔,阿拉尔医院急诊科副主任乔金保正在教年轻医生做创伤评估。受访者供图
新疆阿拉尔,阿拉尔医院急诊科副主任乔金保正在给医共体分院的医生进行危重患者救治能力提升培训。受访者供图
10月23日,新疆阿拉尔,西部计划志愿者张春雨在检验科工作。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强/摄
10月18日,新疆昆玉,艾乐松所在医院中医科的年轻人。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强/摄
10月18日,新疆昆玉,在老兵镇上的医院,中医科负责人艾乐松正在给病人做针灸。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强/摄
10月23日,新疆阿拉尔,留疆志愿者岳成在阿拉尔医院检验科工作。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强/摄
艾乐松和乔金保,是两个医生。
一个中医,一个西医;一个山东人,一个河南人;一个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南,一个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北。他们谁也不认识谁,但多年以前,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西部计划志愿者。多年以来,他们也干着同一件事――到基层去,到中国最大的沙漠边,治病救人。
如今,胡杨凋落,北风渐寒,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冬天到了。艾乐松已经完整地经历了沙漠边10个春夏秋冬,乔金保经历了15个。
同期入疆的志愿者,一般待一两年就离开了。他们俩仍旧一南一北,日复一日地守在各自的医院里。艾乐松孤身一人,乔金保已娶妻生子。艾乐松说,他不后悔。乔金保也说,他不后悔。
“不想在这里吃白饭”
艾乐松比现在年轻10岁时,还只是个刚到新疆昆玉市老兵镇的大学生。
火车开了三天三夜,才把他送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南边。他见到小镇的人,发现跟老家的农民“区别并不大”。他第一次去医院上班,却感到强烈的落差:镇上唯一一家医院又破又小,用的是旱厕;医院10来个人,只有3个临床医生,其中1个还在进修;每天只有10个左右的病人,诊疗单靠手写。
由于就诊的人太少,早他几天到的志愿者,每天事情也不多。
“我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回答,什么也做不了。”艾乐松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当时,医院里没有住院病人,不做手术,医生主要治一治感冒发烧,或者开慢性病的药,志愿者就打打杂。他感到一种奔波千里之后盼头落空的失望。
沙漠那头的乔金保也曾感到过这种失望。2009年,乔金保23岁,刚从郑州澍青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毕业,被安排到喀什地区一家位置偏远的医院服务。那里人少,乔金保就靠看书熬时间,待了一个月,待不下去了,调岗去了另一家医院。
清闲日子,艾乐松捱了几天就捱不下去了。
“我们不想在这里吃白饭。”艾乐松说,这儿以前没有中医,他开始跟另一位志愿者琢磨,开展点儿中医业务,比如推拿。他俩是山东中医药高等专科学校的同班同学,好歹学了3年针灸推拿,而且,“推拿没有成本”。
医院给了一间10余平方米的闲置诊室和两张床――一张被淘汰的牵引床、一张老旧的木制诊疗床。在简陋的边疆诊室,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凭两双手,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志愿服务。
起初,没人来。不是这里的人不生病,而是他们已不太信任这家医院。
他了解过这家医院的历史,它也辉煌过,是几十年前靠上海知青撑起来的,能做剖腹产等手术。但过去的二三十年间,年轻医生不愿意来这儿,医生青黄不接,技术也在退步。“逐渐没有老百姓愿意来看病了。”
后来,他们靠免费给外来务工者、镇上机关员工、医院同事做推拿,重新捡起信任。艾乐松记得,他的首个患者是个河南人,在这儿务工,有腰椎病。推拿了15天左右,他腰椎疼痛的症状消失了。
这间推拿诊室的口碑,在小镇上小范围传播起来。一个月后,诊室里,开始有病号排队。没过多久,艾乐松开始腰酸背痛了。他和同学每天忙不迭,累得不行,有时坐在凳子上都能睡着,但他们很开心,刚来时的失落感也烟消云散。
他感到两张床已无法满足需求,推拿效率又低,有了购入新床、开展针灸的念头,但在医院里受阻了。
几年后,他才从医院会计那里得知,当初医院不愿花钱买新设备,是担心一年之后,他们离开,中医诊室半途而废,新设备被扔掉。
艾乐松另辟蹊径,打起了一位干部的主意――那位干部刚获得一笔6000元的奖金。艾乐松希望这位干部能为诊室投资,作为报答,“我们平时多给他做推拿、按摩”。
很快,他们拿着“化缘”来的6000元,先买了6张诊疗床,又买了1000根针灸用针,并开始收费治疗,针灸一次20元。
为了练针灸技术,熟悉医书所提的“酸麻胀痛”之感,他和同学拿着针“互相扎”,也会在自己身上寻找穴位扎,扎得多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搞不懂时,他就把电话打到沙漠外面去,请教在老家的师友。
在33万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北边,24岁的乔金保被调去图木舒克市另一家镇上的医院后,不清闲了。
外科主任带着他参与了许多场手术,其中很多是他行医生涯中第一次接触,比如剖腹产、阑尾切除术、肌腱吻合术、骨折手法复位等。外科主任还甩给他一本外科书,闲下来他就抱着钻研、学习。
后来,资深医生带着他,还完成过这家镇上医院以前没开展过的小手术,比如为一名骑车摔伤的男孩完成肌腱缝合手术,从骨折病人的肩膀里取出内固定装置。以前,那样的病人只能选择到300余公里外的喀什市区的医院。
他感觉到,自己的职业价值在这里显现。
“留下那个年轻人”
多年以后,已是阿拉尔医院急诊科副主任的乔金保依然相信年轻人的力量。
“年轻人的想法比较活泛。”乔金保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老医生多数时候更愿按部就班,时间久了,思想固化,而年轻人总能带来一些活力,有时一句话、一个举动,也会激发一些想法。“他们希望(现状)被改变,而且能够实现快速改变。”
但他也知道,这片风沙弥漫的土地想留下年轻人,并不容易。许多人志愿服务结束后,选择回到内地,考研或考公,只有少数人选择留下。
艾乐松一年的服务期即将结束时,他和同学也面临去与留的选择。那时的镇干部、院领导、同事,都希望他们留下来。有许多病人到镇里、医院要求“留下那个年轻人”,有的说,“给他们良好的待遇”,有的说,“离开是医院的损失”。
有人往诊室送枣,有人往诊室拎鸡,还有人请他们吃饭。一个阿姨没事儿就到诊室找艾乐松聊天。老志愿者也劝,留下来第二年月工资能到5000多元。院领导每天都来说好话,说留下来第二年就提拔。当地团委还请来媒体,宣传报道他们的故事。
“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想留住我们两个人。”艾乐松回忆,那一阵,好话听得太多,“懵圈了”。最后,纠结再三,他留下来了,他的同学走了。
之所以留下来,他把所有的好处都考虑在内,比如钱、感情、成长、获得感等。但有一样东西,是他若选择离开,会感到遗憾的――
一年时间里,中医科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来,如果自己也离开,真的会像医院担心的那样,一切都会被扔掉,自己的心血也白费了,而镇上那些常来看中医的病人怎么办?他有些不舍。
后来,他注册中医医师资格证时,注意到自己的证件编号是“002”。这意味着,在整个昆玉市,他是第二位中医。其实他是首位。他好奇地打听过“001”是谁,发现是皮山农场一位维吾尔族老医生。
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底。
他将针灸引入老兵镇时,曾给一位偏瘫的老人做过针灸,老人腿脚恢复了一些,一度能自己走路,后来摔了一跤,又长期卧床。在艾乐松心里,这一直是个没能迈过去的坎儿。他不知道自己帮老人恢复腿脚,是对是错,想为老人再做点儿什么。
他把留疆的想法告诉父亲,父子大吵了一架。当初来时,父亲就反对。他原本计划只待一年,一年后,又要继续待下去。父亲无力阻拦一个千里之外的选择。
在乔金保这边,母亲尊重了他的选择,还说“哪里的水土不养人”。后来,母亲第一次到新疆去看他,发现他住的是土坯房,一下子就哭了。“老家多少年前,这样的房子早已经没有了。”“你总是报喜不报忧。”
许多留疆志愿者的父母都曾来看过他们,但艾乐松的父母从来没有。
“你啥时候结婚,我们啥时候过去。”艾乐松说,这是父亲的原话。他33岁,同龄人早就抱上娃了,他至今未婚。他知道,父亲在跟他较劲。有时,他也希望有个伴,也好给父母有个交代。他谈过一个女朋友,是志愿者,后来分手了。
他好静的秉性,似乎也让他更适合生活在这里。
他从念高中起,就写毛笔字。如今,闲来无事时,仍爱一人独坐,展纸提笔。中医馆里,也挂着许多他的字画,其中一幅上写着“君子当立志厚德以济生”。
他爱养花,在他小镇上的家里,阳台上种满了各种花草,客厅里还摆着一口鱼缸,养着一群红色小鱼。他还爱钓鱼,沙漠里水源少,有时他要驱车20余公里,去寻找一片湿地。
虽说人在新疆待了10年,在这儿也有个房,有个家,但艾乐松总做回家的梦。他常梦见小时候在故乡的河边玩耍,与同伴抓鱼戏水。梦里的场景又很怪,一会儿在老家,一会儿在新疆,“跟时空错乱了一样,好像这两个在一块,离得很近”。
有时候,艾乐松也感到孤独,尤其是逢年过节。但慢慢跟这里的人熟络起来,他也时常感到温暖。
小镇上不像大城市,那儿的医生与患者多是一面之缘,在这里,艾乐松能记住许多患者的名字。有的隔三差五就来找他,他把电话留给病人,也不怕打扰,慢慢处得跟亲戚一样。有人从地里回来会给他带一把冬枣,有人把自家地里种的葱、白菜、吊瓜、葡萄拿给他吃,大巴扎(集市)上遇到也要攀谈几句。
在他针灸技术还不成熟时,有人说,“你总要成长,我可以当你的‘靶子’”。有人说,“没关系,你在我身上试”。他感到一种医患之间强烈的信任。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老兵镇都只有他一位中医,中医科也只靠他一人撑着。
同样选择留疆的乔金保,性格也有些内向,不善言辞。他还在镇上医院当医生时,闲了喜欢骑着内科主任的摩托车,一头扎进沙漠戈壁滩,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和看。他说自己是到了阿拉尔医院,当了急诊科副主任后,参与科室管理,语言组织能力才稍稍好一些。
小镇医院最终没能留住乔金保。2015年6月,他从小镇到了阿拉尔市区的阿拉尔医院。纵使那个小镇医院也缺医生,想留住他,但医院尊重了他的选择。“只有能力提升了,才能救治更多人。”乔金保说。
相比而言,阿拉尔医院医疗水平更高,也同样缺医生。
他原本被分配到阿拉尔医院的普外科,后来去了人手紧缺的急诊科,他是急诊科的第四名医生。“没有急诊科的样子。”乔金保记得,那时只有少量感冒、发烧的病人,危重病人的救治很难凭借急诊的力量展开。
有时抢救患者,要等麻醉科医生赶来,才能完成气管插管,这可能错过黄金抢救时间。“如果能够在早期完成气管插管,抢救成功率就会提高。”乔金保不甘心,就跟同事买来人体模型,一遍遍练习气管插管术。
他至今记得第一次成功进行气管插管时,自己既紧张又兴奋、自豪的感觉。
缓慢地生长
转眼已过去10年,摆在33岁的艾乐松面前的难题,依旧是同一道。
过去几年,中医馆来过两位援疆医生,待一年半载就走了;来过两个大学生,后来也离开了;医院里的老医生退休,新聘的医生过去4年走了7个。如今,他已是医院临床医生中“最老的大夫”,是中医科负责人,唯一的持证中医。
如果自己走了,谁来接管他创建的中医科呢?疾病像沙子一样,无穷无尽地折磨着生活在沙漠边的人,而好医生从来都像雨水一样匮乏。在这个常住人口不足6000人的小镇上,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现在,这里的人喊他“艾神医”。他听到,就笑笑,说没那么神。他清楚,干中医,他10年的资历算浅,只不过这里太缺医生了。
这里总给人一种求贤若渴的感觉,年轻人会被重用。“我们的部分中层干部甚至在30岁以下。”阿拉尔医院团委书记孔令乔告诉记者,“(这里)职称晋升和职务晋升非常快。”有人不到40岁,就在镇里的医院担任主要领导。
一位留疆志愿者是在湖北上的大学,在被问到为何不选择留在武汉时,他说:“西部更需要我们,留在武汉可能无法称之为‘人才’。”然而,乔金保发愁的是,科室想招聘一位“学科带头人”,橄榄枝抛出去一年多,还无人问津。
几年前,艾乐松所在的老兵镇开了一家药店,请来一位70余岁的甘肃老中医坐堂,艾乐松发现,老中医来后,自己的中医馆受到冲击。一年后,老中医离开,那家药店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差了,中医馆又热闹起来。
到2019年前后,他渐渐感到自己在当地有些名气了,经常有和田市里的人,驱车一两个小时,来找他治病。到2022年,以前不爱看中医的少数民族村民,也来找他做针灸、拔罐。如今,这个中医馆每天平均要接诊60位患者,一个月要消耗掉超过5000根针。
有时,面对一些慕名而来的病人,他也力不从心。“一些慢性病,比如高血压、糖尿病、心脑血管疾病等内科病,我们相对较弱。”艾乐松说,他治疗骨关节疾病、外科病还可以,骨关节疼痛是这里的常见病症。
他知道,当医生,不能吃老本。除了念书时学到的,就只剩入疆后,自己摸爬滚打攒下的经验。
这里病人不多,经验积累缓慢,然而中医又强调经验。比如号脉,没有师傅带,入行10年他仍不算精深。他时常感到自己本领不够,对某个疾病的理解不够透彻,或用药不够精准。他想走出这里,去学习开方、针灸、号脉等,积累更多内科疾病的治疗经验。
他渴望进步,但沙漠将这里与外界的熙熙攘攘隔离开来。
他有时候羡慕在老家的医生,连在村里开诊所的医生,有时一个月也能外出学习两次,而小镇偏远,他想外出参加培训也难。何况医院不会同意他超过一个月的外出,因为只要他离开,中医馆只能“关门大吉”。有时回山东探亲一二十天,常接到病人的电话,问何时回来。
多数时候,他靠自学。每年,他都要花上千元买许多医书,花大量时间在网上搜寻国医大师的系列讲座或文章来看。2017年,一位援疆中医来到这里,艾乐松就抓住机会,跟着学习开方、抓药。
离疆前,那位援疆医生想带艾乐松去北京。他没答应。他清楚,中医科暂时还离不开他。
缺医,大漠顽疾
10年间,艾乐松也能够感到,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变化。
他第一次坐火车抵达和田时,和田市区还能见到许多平房,到处是灰色的,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路上有许多毛驴车。现在,崭新的高楼盖起来了,遍地都是小轿车。毛驴车多数时候在小镇的大巴扎上还能看到,被年轻的志愿者当作稀奇。
他刚来时,这里连店铺都没有几家,菜店里卖的多是白菜、胡萝卜、土豆、西红柿这些腐烂更慢的蔬菜,买不到活鱼,想吃肉要等到每周六的大巴扎。但现在,奶茶、汉堡都有了,鱼、肉都不缺。10年前不会做饭的他,现在精通厨艺,体重也在往上走,比初来时胖了10斤。
时至今日,中医科的诊疗床加到12张,诊室变为400多平方米的中医馆,他也有了学徒。艾乐松坦诚地说:“与其他大医院相比,差距很大。”但新的医院正在建设,据说,这个老医院,以后全拿来给中医科。
几年间,大漠北边的阿拉尔医院也从一家二级甲等医院,变为三级医院。乔金保所在的急诊科从4个人,扩充到15人,急诊就诊量翻倍,科室心肺复苏成功率从34.2%提升到70.6%。乔金保也升任急诊科副主任,如今还是塔里木大学医学院的外聘教师。
来了9年,他用“不敢想象”来形容医院的变化。
他不敢想象,这里成为国家区域医疗中心,成为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的阿拉尔分院;不敢想象,中国首例5G超远程机器人肝胆手术是在自己医院做的;不敢想象,去年医院办了一次微创外科的国际培训班,吸引了10个国家的医生前来学习。
多年前,阿拉尔医院还无法做主动脉夹层手术,遇到相关患者,只能转去乌鲁木齐。三四年前阿拉尔市连机场、火车站都没有,转诊之路,超过1000公里车程。“有的病人转到半路就没有了。”乔金保告诉记者,前几天,医院刚完成一次复杂性主动脉夹层介入手术,是本院首例。
“那是救命的。”乔金保感慨,许多以前不敢接收的病人,现在敢接了。
多年以来,国家想方设法地支援边疆,一拨拨医生从天南海北,奔赴天山南北。一批批西部计划志愿者从各所高校,走进新疆基层,开展医疗志愿服务。他们带来的不只是技术、设备、知识、制度、观念,还有希望。
这让他颇有一种赶上好时代的感觉。“不是你造就了这个时代,而是这个时代造就了你。”乔金保说,年轻人在这里,有许多机会。他感到自己这几年,面对疾病时的思维方式、行医观念,已从一个边疆小城跳出来,跟东南沿海接了轨。
然而无论环境如何变化,缺医,似乎一直是这里的顽疾。
乔金保从日益增长的就医需求中也能够感受到。急诊就诊量从新冠肺炎疫情前的每天七八十位,增加到平均每天140位,有时到200位,他们要再增加一倍的医护人员,才能够应对现在的接诊量。
医院的许多人都会提到,“人员非常紧缺”。儿科、妇科、急诊科、骨科、外科,许多科室都缺。乔金保的手机总保持24小时待命状态,“我们随叫随到。如果需要,就立刻去抢救危重病人”。
连新去的志愿者庞新基也能感受到缺人带来的紧张与忙碌。他告诉记者,到新疆后,他几乎每天的运动步数都在两万步以上,有时要走6万余步,他比刚来时瘦了20公斤。
庞新基说,由于缺人,这里的许多医生都保持着长期高强度的工作,以至于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他也被医院紧张的环境笼罩着,医院倡导休息,但他不想休息。“我不能把病人丢掉,我一休息,病人太多了,如果其他同事分担,那么他们的负担会更重。”
在这家医院,有的女医生生孩子前一天还在工作;有的生完孩子,很快就返岗,孩子交给老人。如今,每天都有已过退休年龄的老医生在值守。庞新基记得,有好几次,沙尘暴来袭,室外刮着大风,援疆专家骑着自行车仍要到医院来。“缺人,(不来)手术无法完成。”
“这里甚至可以说不是缺人,而是缺医院。”庞新基说。阿拉尔市只有这一家三级医院,市外距离最近的三级医院在阿克苏市,距此约有130公里。
在阿拉尔市,一些镇上的医院,如今正面临青黄不接的问题。有一家医院总共50余人,其中约12人明年退休。“退十一二人,(医院)整个就断层了。”孔令乔说,“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医院人员非常紧缺。”
阿拉尔医院从2020年开始进行医共体信息化改革,尝试更新医疗系统,但一些上了年纪的医生玩不转信息化设备。在乔金保看来,一些信息化的手段,有时也是为了弥补人手的不足,比如,许多镇上医院配备了“5G+AR眼镜”,这样能实现“专家和患者面对面交流”,打破时空限制,快速提升基层医院诊疗能力。
“信息化改革需要许多新鲜、年轻的血液来推动。”孔令乔说。乔金保也这么认为。15年过去了,38岁的乔金保开始像当年的科室主任挽留自己那样,挽留来疆的志愿者,他希望年轻人留在这里,说这里平台很大,机会很多。
艾乐松也越来越操心为医院留人的事。去年10月,中医馆成立了兴趣班,他招来几个“徒弟”。但对于这群年轻人最终能否留在这家医院,他心里还是没底。
他找年轻人聊过,有的因家庭原因可能没办法留下,有的渴望到更好的医院去。尽管如此,新来的年轻人还是让他斗志满满。艾乐松对他们说:“我会将我会的东西教给你们,但是你们不能偷懒。”
有时候,他就给这些年轻人放讲述沙海老兵的纪录片,希望他们能学习老兵,像胡杨一样,在这里扎根生长。这里之所以叫老兵镇,是因为这里曾有解放新疆的一个营在1953年就地转业。这群老兵在沙漠中开垦出4万亩良田,屯垦戍边。
后来,这群沙海老兵中有许多人在这里度过余生,有的人一辈子再也没有走出过沙漠。最初,艾乐松会想,“有些人真的很傻,在那个地方待了一辈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能够感受到老兵们的坚毅。
当初,他决定留在新疆时,给自己定了年限――10年。如今,整整10年过去了,艾乐松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培养这批年轻人。“如果没有人待在这个地方,对不起他们那一代人的坚守。”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强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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